“病尉迟孙立!”燕顺咬定这个名字,便不再松嘴。
宋江闻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会是这个人!?
他怀疑谁,也没有怀疑过孙立,因为此人一直是他颇为倚重的大将,比起董平这种独立性太强的人来说,孙立一直都能很好的完成自己下达的各种任务,而且还没有任何怨言怪话。谁能想到,他竟然成了此番告密嫌疑最大的人。
“当时是甚么时候,你还记不记得?”宋江追问道,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孙立是在他宋江最惨的时候主动跟随的,似这样有情有义又会做人的人,他实在想不通他背叛的理由。
“俺记得、记得,那时是刚到东京,咱们都在城外驻扎嘛,当时孙立……”
燕顺话还没说完,宋江心中已经有了数了,当初大军驻扎在东京城外,被朝廷约束得很紧,寻常人物等闲不能入京,只有几个头领可以自由出入军营,这其中就有孙立。
只是这厮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勾搭上了童贯呢!
宋江痛心疾首的想道,当初孙立虽然在登州做提辖官,虽属于禁军范畴,但登州的太守是王师中这个从辽国投诚过来的汉人呐,此人虽算不上蔡京一系的人物,但是和梁中书的关系颇密,除此之外,也没听说他跟童贯有甚么瓜葛啊!
“你准备前往此地救我之时,也跟他商量了?”宋江又问道。
燕顺张了张嘴,硬是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没有找他,因为当时,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他……孙立战死了!?”宋江大吃一惊道。
“不不不,就在我们得到你发配的消息之前,孙立已经火线提升,被调往东南担任兵马都监去了。当时我们都替他欢喜,毕竟他都能够荣升高位,哥哥你水涨船高,岂不是更加前程似锦!谁知道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燕顺咬牙切齿道。
“这是童贯在酬功啊!呵呵,出卖我一个宋江,换来一个兵马都监的高位,值得啊!真是值得啊!想我宋江一辈子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栽在这个小人手上!”宋江忽然发狂一般的大笑起来。
“童贯?不对啊,如果是童贯举荐他,当晚他怎么在闻达帐中畅饮了半宿?难道闻达这狗贼也是童贯的人!?怪不得老子怎么看他要多不顺眼便有多不顺眼呢!”燕顺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和闻达见面了,相互之间就有些不对付。这种感觉,或许起源于闻达亲兵的那十个耳光,但却并不尽然于此。
“和闻达畅饮!?”宋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裂开了,孙立出卖自己也罢了,童贯背后使坏也罢了,打击虽然不小,但这都对他宋江造成不了甚么致命的伤害。
他唯一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就是:他的恩主出卖了他。
“唉……”
一声长叹在黑暗之中响起,木然的宋江和气愤的燕顺都陡然一惊,怎么还有一个人伏在此间!?
“是谁?出来!有种便不要藏头露尾,故弄玄虚!”燕顺紧握朴刀,朝那声音处吼道。
“宋江,你知不知道,人太聪明了,并不一定是好事?”那人既然敢现出声音,便注定是来者不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应该便是张干办派来结果我的罢!”宋江强稳住心神,朝那人问道。
“结果你?哼哼!”那人喉间发出一声颇为不屑的冷笑,“若真要结果你,用得着陪你走上几百里地去?”
“陪了我上百里地?那还真是辛苦阁下了!”宋江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当他真正面临生死大劫之时,也算做到了“虎死不倒架”的派头了,“那你此刻现身,总不会是为追究我兄弟杀戮官差的罪过罢!”
“宋将军说笑了!这两个死不死的,并不关我甚么事!我的职责,只是护送你安全抵达舒州牢城营!”
那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但在宋江听来,这种惋惜好比猫吃老鼠之前的戏谑,让他感觉很是恶心。
只不过,这里两个人打着机锋,燕顺却听得糊里糊涂,纳闷道:“你这汉子也是鸟怪,既然口口声声要保护俺哥哥,为何说话阴阳怪气的?!”
“因为你的哥哥,他自己要找死,我也拦他不住。既然拦不住,我也只能送他一程了!”那人冷冷的声音中忽然带了一丝温度,“你就是山东道上的锦毛虎燕顺罢?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
“久仰我的大名?”燕顺不是柴进、卢俊义这等天下闻名的人物,此时听说有人久仰他的大名,虽然感觉到怪异,但还是有些窃喜,当即道:“你认识我?”
“眼下不就认识了?”那人道。
“干,你识得我,我却不识得你,这叫甚么认识?你这厮到底想干甚么!”绕来绕去,燕顺这莽汉终于失去了耐心。
“冷静,他是在故意激怒你!”宋江安抚了暴怒中的燕顺一句,才对那人道:“我怕是今日大限到了,只是我的这个兄弟,你能不能放过他!”
“哥哥,求这厮作甚,小弟就算死了,也要保护你的周全!”燕顺嘶声叫道。
“他是蔡相公府上豢养的高手,兄弟,别怪做哥哥的说话太白,只怕你不是他的对手!”宋江一辈子耍惯了阴谋诡计,视任何人的性命如草芥一般,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他突然关心起燕顺的生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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