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的败亡,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这本就是一群乡土孽余,不忿淮南都督府的咄咄逼人,而凑在一起抱团取暖。事实上,如果沈哲子肯于放宽都督府政令,给予这些乡宗一些特权,这些人必会一哄而散。
或者此前完全不计伤亡代价,集结重兵强杀进去,陈光这些乱军们也完全不会是淮南军的对手。
而他们之所以能够苟存于一时,还在于雍丘那特殊的地形。可是这两个多月来,北方几乎无雨,就连黄河水位都因此下降一些,更不要说雍丘周边那些湖泽。
乱军也知他们何以能够保全,眼看着周围水位越来越浅,而淮南军又完全没有妥协的架势,保留了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一直封锁住雍丘这一片区域。突围又冲不破,据守又越来越不利,最终爆发内讧那是必然的。
所以在经过长达两个多月的围困后,除了最开始准备不足而多有伤损之外,最后淮南军几乎没费一兵一卒,直接便将陈光困死。
陈光被解决之后,韩晃的数千骑兵即刻便得到了解放,他自知北面的战事最重要,所以甚至没有时间留下来收拾雍丘残局,将收尾事宜尽付田景,自己则率兵掳走雍丘之地尚存的两千多名最精壮民夫,而后便直往北面而去。
雍丘向北便是一马平川,唯一稍有阻滞,便是位于济水河畔的封丘。然而封丘却早为酸枣淮南军所占据,韩晃渡河之后便接到最新军令,直往黄河下游的滑台而去。
此时在黄河南岸这一片平野上,还有另外一支骑兵队伍正在飞驰,若从极高处去观望,便可以看到这两支骑兵队伍正是迎头对冲,必将在途中某一点直接对撞上!
“速行,落后者杀!”
韩雍身在队伍中,胯下良驹马汗淋漓,口中不断发出焦躁的咆哮声。
今次从黄河下游突破,邺地军队出动近万众,而携带的资用更是将近整个邺地军储的一半。为了抓住这一次的战机,石堪可谓是下了重注,而韩雍身为石堪的心腹重将,也知此行关乎生死,一刻都不敢拖延。
如此重要的存亡之战,双方又都非弱者,可以说是一步落后便步步落后。此前他们已经丧失了先机,当抵达碻磝的时候,甚至已经发现有少量南人徐州军在此。
所以在拿下碻磝之后,韩雍甚至没有时间停留休整,留下一半兵力交给另一名将领支恩统率负责守住碻磝,他则率领五千骑兵,直往上游的滑台冲去。
滑台已经被淮南军经营多日,韩雍也不奢望能够一战夺回,此战的目的一则是打乱淮南军的战斗节奏,缓解滑台正当面身在黎阳的魏王所承受的压力。
而且滑台作为淮南军集结和进攻的据点,一旦遭遇进攻,必然会引来别处淮南军的增援,届时便可围点打援。
至于救援陈留的陈光乱军,韩雍并不寄望太多,在这场战事中,他们已经落后太多了,如果顾念太多,极有可能顾此失彼。
他这五千骑兵,几乎可以说是邺地生机所在,既要打乱滑台淮南军的进攻节奏,还要对后续援军造成严重打击,顺便还要截断淮南军的辎重粮道。每一个目标不能完成,最终收效都要大打折扣。
“速行,速行!”
韩雍语调都变得有些沙哑,完全不恤马力。随着他东进南来,黎阳军心已经变得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所以要尽快制造出效果,给黎阳的军队带来坚守的希望。
幸在今次挑选的士兵俱为邺地精锐,骑术精湛,哪怕是在这样高速的行军中,也少有人落伍。唯一有些担心的便是马力,黎阳方面虽然有充足的战马,但却没有足够的运力运载过河。
眼下形势已是危急,也根本没有时间再等待战马分批过河,所以眼下队伍中除了各人所骑之外,仅仅只有不足千匹战马用于轮换。
而从碻磝到滑台,哪怕是昼夜兼程,也需要将近两个昼夜。这也是一个无奈之选,若是渡河地点太近,极有可能会遭到淮南水军冲击而功亏一篑。而且距离滑台更近处黄河南岸已经没有太过险重的渡口,能够阻截徐州军与淮南军的会师。
但是幸好,淮南军今次北进骑兵很少,尤其是滑台附近守军多为水军、步卒。哪怕他们抵达滑台后已是人困马乏,淮南军除非是疯了才敢主动出击进行野战。所以到了滑台之后,他们还有一点时间进行休整调养,甚至可以先攻抢一部分淮南军的物用进行补充。
第一天赶路,士卒们状态尚可,一直到了深夜时分,才停下来稍作休整。只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后,韩雍便下令要求士卒们继续上马赶路。这会儿便有一些兵卒口发牢骚,对于这样的人,韩雍直接斩首示众,士卒们不满情绪被飞快镇压下来。
虽然夜中赶路,但只需要沿河而行,倒也不担心迷路。就这样一直西进,到了第二天的午后,沿河处已经可以发现一些淮南军所设立的望哨营垒,不过只有少量兵众。
当那些淮南军兵众们突然发现这么大一支骑兵队伍出现在视野中,一时间也是惊悸不已,完全难生顽抗之心,直接跳河登船逃命去了。
眼见到那些淮南军望哨兵卒们如此狼狈,一路闷头疾行的邺地骑兵们也终于觉得吐气扬眉,浑然不顾双方在数量上的巨大悬殊,就算仅仅只是惊走了几十近百个淮南兵卒,已经能够给他们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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