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高度差距可以带来压迫感。
站立和安坐,两个姿势的对比之中,站立的居高临下就可以轻易地制造气势的先天压制,迫使安坐一方不得不抬头仰视;但有时候,站立的局促和安坐的惬意却可以制造出截然不同的反效果,进而使得站立一方气势全无,仿佛成为了底层阶级,接受着打量和审判。
此时此刻,哈维就深深地感受到了后者。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蓝礼和亚瑟两个人的怡然自得和从容不迫,丝毫没有感受到哈维的气场压制,轻描淡写之间的游刃有余,自然而然地让哈维感受到了低人一等的憋屈,就连“晚上好,蓝礼”这样的普通招呼声,都显得气短。
哈维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假装着熟稔和亲密,打趣地说道,“还是说,我应该称呼,霍尔阁下?”
自诩聪明的小幽默,落在眼前两个霍尔阁下身上,却顿时就变得狼狈不堪起来。
问题就在于,哈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只是可以感受到眼前两个人轻轻涌动的眼神,看似波澜不惊,却处处让他觉得被动,就连一个小幽默都无法展开拳脚,唯恐自己无意识之中说错了话,出了洋相,却不自知。
这种憋屈感,再次让哈维回想起了之前的羞辱感。
他缓缓地在旁边的沙发安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再次展现出了一如既往的上位者姿态,然后微微眯起了眼睛,细细地打量着蓝礼,稍稍稳了稳心绪,将现场的气氛稳定了下来,而后稍稍抬起下巴,礼貌地朝着旁边投去了视线,“这一位是……”
“一位过路者。”不需要蓝礼引荐,亚瑟坐直了身体,主动地回答到,“偶然经过,误闯天堂,权当是一场美梦,领略这里的浮光掠影。所以,在梦境清醒过来,我最好把握时间,享受如此美妙时刻。”
说完之后,亚瑟站立起来,礼貌地朝着哈维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又朝着蓝礼点头示意了一样,标准的礼仪完全没有任何差别待遇,清晰地将界限划了出来,仿佛蓝礼和哈维都是一样的陌生人一般,然后,转过身,朝着大厅的另一侧迈开了脚步。
整个过程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多余探听,似乎不好奇哈维的身份,也没有兴趣互相结交,但规矩而绅士的礼仪却又如沐春风,偏偏让人挑不出刺来,满口黄连只能是往肚子里吞。
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当初在帕克城与蓝礼的第一次见面般。
哈维很难不浮想联翩。
可是,对方的态度完全一视同仁,对待哈维、对待蓝礼都没有任何差别,即使想要从蓝礼身上寻求突破,似乎也找不到窗口,那种怪异的感觉始终在脑海里激荡着,挥之不去。
如果给哈维一点点时间,冷静下来思考,那么也许他可以抽丝剥茧地寻找到真相;但现在,他却必须打起精神来应对蓝礼。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把这口气咽下去,那种憋屈和羞辱,如鲠在喉。
“过路者?看来,蓝礼-霍尔果然是好莱坞最赫赫有名的绅士,即使是和一位过路者,居然也交谈得如此愉快。”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哈维意味深长地嘲讽了一句,但话语出口之后,他就开始后悔了。因为在这样的场合里,一旦开始好奇一旦开始追问,这就意味着透露出了自己的不安和忐忑,气势交锋之中瞬间就落于下风了。
果然,蓝礼没有给哈维留下后悔的空间,眼底的笑意轻轻翻涌上来,“韦恩斯坦先生主动前来打招呼,应该不是为了探讨我的社交情况吧?”
没有回答,而是反讽,那轻描淡写的语气毫不留情地思考了哈维的伤疤,刹那间就变得狼狈不堪起来。交锋还没有正式开始,仅仅只是问候阶段,哈维就已经连续两次丢失优势了,这让哈维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起来。
该死的蓝礼!
“当然不是。”哈维还是保持了镇定,压抑着声音里的愤怒,流露出一抹居高临下的笑容,微微抬起了下颌,开口说道,“我是专程过来表达遗憾的。今晚显然不是属于你的夜晚,但你应该知道,我的个人选票永远是投给你的。”
说话之间,哈维稍稍移动了视线,落在了右手边的不远处。尽管在竭尽全力掩饰,但意图着实太过明显,蓝礼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果然,下一刻,哈维就再次笑容满面地说道,“詹妮弗也和我提起过,对于你的失利,她表示万分的遗憾。”微微一顿,哈维主动看向了蓝礼,眉尾轻轻一挑,眼神明亮地询问到,“她今晚真的非常漂亮,不是吗?”
挑衅十足的话语,尖锐而犀利地展开了攻击。
蓝礼没有回避。顺着哈维的视线,转头看了过去,然后詹妮弗-劳伦斯就进入了眼帘。
为了奥斯卡之夜的派对,詹妮弗更换了一套淡玫瑰粉的丝绸曳地长裙,顺滑而轻柔的裙摆,勾勒出了少女的活泼和女人的柔媚,高高束起的发髻松松垮垮,少了些许正式,多了些许慵懒,淡粉色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光彩夺目。
右手依旧紧紧地握着小金人奖杯,没有舍得放在二楼的更衣室储存起来,透露着少年心气的张扬和活泼,反而透露出一股真实的飒爽和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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