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隐藏在皮肤底下的闷响发出了沉沉的气音,创口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染成了暗红色,然后猛地一下就松了开来,紧随而至的刺痛就开始慢慢地撕裂开伤口,如同潮水一般瞬间蜂拥而上,一股脑地堆积在了胸口,蛮不讲理地炸裂开来。
安德鲁却依旧没有放弃。
死死地咬紧牙关、死死地紧皱眉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仿佛一张拉满的圆弓,似乎只要再添加一点点力量就将彻底折断,那种岌岌可危的颤抖让他的目光凝聚了起来,眸子深处迸发出了一股骇人的狠厉和决绝,真正地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种癫狂展现出来。
但紧绷的肌肉却正在让击打动作彻底失去了控制,不要说两百八十击了,也不要说一百四十击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团糟,没有章法也没有技巧可言,根本就是门外汉的胡乱敲击,就连最基础的节奏感都已经消失殆尽。
安德鲁还是没有放弃。
他整个人都爆发出了一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执拗,眼神之中的红丝勾勒出了一抹狂暴而原始的血腥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在击打着,他还在疯狂地击打着,一直到疼痛感彻彻底底地爆发出来,整个右手都已经僵硬得无法挥动,就如同暴雨梨花针集中地扎在了手背之上,眼睛终于忍不住紧紧地闭了起来,收回了右手,那股钻心的疼痛让他的下颌开始微微颤抖。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闭着眼睛、紧咬着牙齿,微微抬起头,让鼓槌离开右手的虎口,停滞在半空中,似乎正在等待着那股疼痛的缓缓退散。
整个练习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手指头都不敢移动,唯恐一点点轻微的动作就可能打破现场的宁静——又或者是担心自己可能引爆地雷,成为那个疯子的发泄对象。
在一片死寂之中,鲁妮却注意到了蓝礼的右手。
他正在控制,竭尽全力地隐忍,从大臂到肩膀的肌肉都已经紧绷到了极致,甚至可以看到青筋暴突出来,似乎血管随时都可能爆裂;但即使如此,还是可以看到他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着,极度的痛苦正在缓缓地蚕食着他的意志力。
看不到鲜血,因为鲜血都被隐藏下了创口贴之下,但那股钻心刺骨的疼痛却在紧绷的肌肉之中展露无遗,即使是旁观者都不由皱起了眉头,不敢直视。
众目睽睽之下,安德鲁低下头,缓缓地撕开了创口贴。
伴随着轻缓的动作,那双瞳孔一点一点扩散开来,瞬间绽放,极致的痛苦在这一刻成倍成倍地汹涌而至,甚至让旁观者都忍不住开始龇牙咧嘴起来,忍不住心惊肉跳,“嘶”。
达米恩整个人都显得焦躁不安、跃跃欲试,有些按耐不住,一个冲动就想要上前,抓起摄像机拍摄近景大特写,这些画面着实太过真实也太过刺激,与整部电影的风格不谋而合,他甚至可以在脑海之中描绘出电影投射在大屏幕之上的成品画面,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栩栩如生。
但达米恩还是压抑住了冲动。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疯魔成活状态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对于演员来说是如此,对于导演来说也是如此。错过的镜头,之后还可以补拍,这也是电影的最大优势;但错过的状态,一旦打破之后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需要冷静。
在拍摄电影的专业部分,达米恩总是能够沉得住气。即使再急躁再迫切再激动,他都还是能够稳住。
安德鲁撕开了创口贴,瞳孔已经完全扩散开来,紧紧咬住的牙齿甚至可以听到咯咯作响的碰撞,但他依旧没有退缩,反而是在眼底深处迸发出了一股冰冷和亢奋,走火入魔的癫狂刹那间泄露出来,却又刹那间消失不见,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旁观者的错觉。
这一闪而过的错觉,却让人不由开始打起了寒颤。脑海里浮现出了“闪灵”之中双胞胎小女孩出现的画面。
安德鲁轻轻抿了抿唇瓣,简单的一个动作透露出了嗜血的味道,而后,他再次抽出了一个创口贴,重新贴住了伤口;又一个创口贴,将扩大的伤口双重完成防护,整个虎口的纹路都已经浸透了暗红色的粘稠血液。
完成包扎之后,安德鲁再次抬起头里,握紧了鼓槌。
他需要突破,他需要控制,他需要放松。
但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脑海之中莫名地开始浮现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少年,躺在雪白的病床之上,就这样安静地躺着。
一个眨眼,那个少年仿佛浑身都被白色绷带捆绑住了,就如同木乃伊一般,动弹不得;再一个眨眼,那个少年又恢复了正常状态,静静地平躺着,仿佛睡美人般沉睡着;又一个眨眼,他就睁开了眼睛,然后自己就进入了那个少年的躯壳之中。
他试图坐立起来,却紧接着发现自己被死死地囚禁在了这个躯壳之中,无论如何挣扎,身体都没有任何一点点反应,就连手指和脚趾都完全僵硬,唯一能够摆动的就是脑袋,他勉强地抬起了笨重的头颅,却就连自己的脚趾头都看不到。
该死该死该死!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呼吸的动作——不是深呼吸,只是呼吸,恢复正常节奏的呼吸,让自己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然后,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就全部消失了,再次回到现实世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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