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入人群的几罐野火,是奔狼号上水手们人力投掷的。
很显然,野火燃烧弹这种武器完全不适用于近战、尤其是两船间的接舷战——沾染在敌人身上的野火和敌舰船舷边燃起的烈焰很容易随着跳帮战和两舰的接触而引到己方船只和士兵身上来,造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
但眼下,四船夹击一船,一条已经靠帮、另两条之前一直躲在射程外的长船也一拥而来近在咫尺,十有八九是要趁乱在奔狼号其它方向攀爬参战。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若不果断予敌痛击而是还考虑着野火会不会烧到自己——那很快,奔狼号上的人将会连灭火的机会都没有了!
乒乒乓乓的碎裂声中,野火燃烧弹砸中铁民们,迸溅而出的液汁瞬间浇到了他们的脑袋、肩膀和脚下的甲板上,被命中者们头破血流、晕头转向,尚不明白身上的液体到底有什么用……青色的火焰之花刹那间便于人群中一朵朵绽放,人的体温和干燥疏松的保暖衣物让野火以比在湿冷船体上更快的速度蔓延,顷刻间就吞没了超过一打战士,现场烹饪起了烧烤铁民!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顷刻间取代了临战的鼓劲战吼,铁民的信仰和文化让他们本就无比畏火,更何况是烧在身上痛彻心扉的滚烫绿焰?片刻前还聚集在船帮边卯足了劲准备砍人的铁岛士兵像一窝被沸油泼中的老鼠般在各种音调的嘶吼声中散开——由于担心火势蔓延到己方船上,以人力抛出野火罐的守夜人士兵尽可能地瞄准了敌舰远离边缘的甲板中央,最靠近船帮的前排铁民反倒没被火烧着……只是火势迅速扩散,配合着之前击中尾帆的那一罐,刹那间便有吞没全船之势。
人群被绿焰逼得炸锅,被火裹住的哇哇叫着跳进海里,而被逼退的剩余士兵则在片刻迷茫和慌乱后,不要命般越过两船间的空隙,跳到了奔狼号上来。
……
梅姬把溅到胸甲上的一点火星用手套抹掉,用手中钉头锤重重地敲击了一下船舷:“北境的好小伙子们,今天就是证明你们勇气的时刻!”
“北境万岁!”
远处,负责掩护的另一条铁民帆船因怕误伤而停了火,近处,两小一大三艘船则将北境的奔狼号团团围住,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了登船作战。
“铁群岛万岁!”
“杀——”
在木船搭配野火燃烧放出的热意中,中断片刻的喊杀声重新响起,第一个跳上奔狼号的士兵一刀逼退最靠近自己的北境士兵,迎面而来却是个矮小且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妇人。正想开口讥讽一下“北境连女人都派上战场来了”,却见这妇人毫不留情地挥舞手臂,钉头锤以速度和力量都无可挑剔的方式朝自己胸口飞来,欲挡已来不及,在一股大力中向后仰倒,身后无人支撑,就这样翻入两船间隙落入水中。
接舷战与野战的区别在于脚下踩的是甲板而非地面,但与陆地作战又有不同的是:因为作战场地狭小,双方都无路可退,战斗通常都会比较激烈且混乱,个人武技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像寻常的小规模作战那么大。铁民们在进攻时会通过排成行、挤成堆的方式前呼后拥在尽可能相近时间内登上敌舰,以“人推人、人护人、彼此互为侧翼和后排”的阵型抱团杀入,在这种情况下,铁民们在登上敌舰后直到确立优势前都会是左右后三个方向、或至少两个方向是自己人。
可这回……方才砸入人堆中间的那几罐野火彻底破坏了跳帮组的阵型,被火吞噬而不得不跳海的固然是极少数,身上没沾一点野火的幸运儿却同样十不足一,大部分铁民劫掠者都是一手握着武器提防对手攻击,一边还手忙脚乱地扑打着沾在盔甲上冒着的火苗,却收效甚微。如此状态,哪能打赢仗?
而等待已久的北境士兵们,却已经高吼着口号,像一堵墙一样压了上来。血肉伴随着刀光剑影飞舞,人肉的焦糊和油烟味中很快混杂上了腥味和屎尿臭,片刻前才跳上船的铁民战士,不是被剁成肉酱,就是被赶进了海里。
“不要乱!留一队人灭火,一队人去拿船桨——把对面的船推开!没受伤的跟我来,去另一面继续还击!”
两下一前一后威力略弱的撞击震动中,两条长船也抓住了这刚刚好的时机靠上了奔狼号,勾爪绳索乱糟糟地一股脑被抛了上来。由于少一层甲板的原因,长船的船身比奔狼号低了一人高,经验丰富的铁民船长往往会等己方的中大型船只纠缠牵制住敌方的甲板人员后再从容地靠近攀爬,以尽量减少自身从低往高处进攻的劣势……
这一招通常有用,这一次也不例外:奔狼号的甲板上伤员、尸体、敌方燃烧弹和登船人员带来的零星火苗让局面乱成一团,混乱中还得有人去拿船桨将正那艘燃烧中的敌方帆船推开以免陪葬,最终只有七八个人腾出手来——对付整整两船新加入战场的敌人。
长船的桨手本身即是战士,两条长船上足足有五十多人,只要能爬上甲板,完全可以扭转战局!
但战斗没有按剧本打响——因为迎接两条长船的,是几枚一不做二不休、同样无情且不计后果的野火燃烧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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