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商要事?”
受到相同邀请的培提尔抽动了下鼻子,隐约嗅到了名为“异常”的气味。
放平日,他可能会为这种笨拙的托词逗乐,但在局势紧张的今天,他却深深地皱起眉头。
尽管隐约的裂痕已经在同盟内部产生,但依然有共同利益的他和艾格毕竟没到闹翻的地步。若真有“要事”,怎么会喊上敌人一起商量?
直觉小声地嘀咕着“不对劲”,但理智却让培提尔意识到,他没法不去。
昨晚他也没睡好,被自己的想象,准确说是由艾格那句“一劳永逸”而延伸开的想象给吓到了。
整个前半夜,他都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猜测艾格会不会趁夜胡来,辗转反侧地思考到底要不要去提醒无垢者卫队提高警惕,竖着耳朵听门外的风雪声里有没有大队士兵的脚步声。
虽然一直到天亮也无状况发生,但他还是在迷迷糊糊地被起床号唤醒后,感到深深的无力。
为什么会这样?
曾经,在劳勃国王御前的他确实满肚子野心和坏水,整天都在想着怎么用阴谋诡计爬上更高的地位、获得更大的权势……但如今,作为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的女王之手,他真的从没像现在这样忠诚、友好和正直过。
他将女王的利益放在仅次于自己性命之下的第二位,一丝不苟地教导、毫不藏私地辅佐丹妮莉丝,助她避开着一个又一个陷阱;他身心投入地为女王的统一大业出谋划策,满怀真诚地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对抗心怀不轨的瓦里斯……
所作所为,无不是在为一个目标而奋斗:把女王送回铁王座上去。
就这么一个单纯的、不带恶意的目标和愿望,却偏偏净遇上不靠谱的同伙。
丹妮莉丝就不提了,真龙血脉的副作用所致,她的智慧和脾气都在“贤王”和“疯王”之间来回横跳,时而英明果断纳谏如流,时而忠奸不分、想起一出是一出……犟起来真像头龙,谁也判断不准她下一步会干什么。
好不容易被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捡回了守夜人的效忠和赠地军的支持,培提尔还以为自己总算找到一个理智和能力都不错的盟友了,谁想也是个碰上点火星就会炸的主——瓦里斯一点轻轻的小挑拨,就能让艾格毫无城府地当众发飙、以下犯上,甚至把自己这同伙都吓一跳……就这情绪管理能力和涵养,真要带他去南征七国,除了打仗之外,还能指望他点什么?
气归气,但已经经受过丹妮莉丝脾性的考验的培提尔还是保持住了清醒。
他明白,以自己的出身背景、家底实力和黑历史,根本就没有改换门庭的资格和选择盟友的自由,就算感觉效忠的非明主、队友是二货,也只能把他们当成巨婴来哄着,顺着毛来捋,小心翼翼地安抚和诱导,一点一滴地拉扯着女王和赠地军走向正确的方向。
等等。
一番飞快的心理斗争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该多问一句。
“这场午宴,陛下会参加吗?”
“不会,总司令说就你们三人。”
培提尔略微松一口气:如果丹妮莉丝也受到了邀请,那他就得怀疑艾格是不是想把女王的势力一锅端后另起炉灶了,既然没有……
瓦里斯肯定会在北境贵族们抵达时搞什么花样,在这种必须得打起精神来提防的要紧关头,自己绝不能把精力浪费在对付自己人身上。今天若不接受邀约,去当面把艾格想说想做之事搞个明明白白,自己这两天就没法再睡安稳觉了。
他不敢,也不能拒绝!
“去回禀你家司令,就说我稍作准备,稍后便到。”
支走赠地军的送信人后,培提尔召来几名熟识的无垢者,吩咐他们分别前往城堡各处进行了一番询问和观察。在从他们的回报中得知丹妮莉丝确未受邀,城中赠地军各处营地也无异常过后,他咬咬牙,喊上两名无垢者,硬着头皮前去赴这场多半没好事的午宴。
……
一路上的情景和往日并无两样,操练的在操练,喂龙的在喂龙,抵达赠地军餐厅时门口甚至已经有两名眼熟的无垢者士兵和艾格的侍卫队站在一起闲聊——太监竟比自己还先到。
看来,即使神通广大如八爪蜘蛛,在这没有倚仗的临冬城内也不敢公然触怒一位带兵的领主。
带着嘲弄的心态推门进入屋内,脱下挂好大衣,培提尔扫了一眼餐厅内的情况:很明显重新布置过的屋内,空气被壁炉烤得温暖如春,平常供军官进餐用的台凳已全被搬至墙边堆作一团,只留中心腾出空地上的最后一桌,上面摆着丰盛的酒肉菜水。
既无夹层暗室,也无屏风衣柜,布局一目了然——藏不下半个伏兵。
而没藏着的人嘛,除开桌旁站着的一位侍从外,便只有已经入座的守夜人总司令和情报总管了。培提尔敏锐地意识到,最后一张空着的椅子在太监的对面,而艾格则坐在长桌一头,距其他二人远近相同……象征着中立的主位上。
这不是个好信号,但代表着什么,他暂时猜不出。
“琐事耽搁,稍有来迟,还请两位大人原谅。”
培提尔嘴上道着歉,脚下却大大咧咧径直向仅余的空位走去——他毕竟是女王之手,论地位可要比其余二人高半级,再怎么不安和紧张,只要刀没捅进肚子,他就不能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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