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见过萧别,便与他一道离开楚园,两人乘上马车,坐在车内,萧别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一转不转的。
楚玉装作没有注意到萧别的目光,转头去看车外风景,好一会儿,她听到萧别的声音:“你不在的日子,发生了许多事。”
只一句话便将楚玉的心吊了起来,她皱了皱眉,心里也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她一下子离开这么久,还是被人劫走的,不管是府内,还是刘子业那里,都肯定会发生变故。
听萧别话中的意思,似乎并不太妙,楚玉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不管是小皇帝又杀了哪个亲人,她都能承受住。
“说吧。”
萧别想了想,垂下眼眸道:“因为你遭人……掳劫,陛下大怒,全城惊动,同时,你扮作喻子远的男子身份被发觉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楚玉的回应,萧别有些奇怪的抬眼,却意外的看见楚玉神情沉稳镇定,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像是候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怎的却似并不难过的模样?
担心楚玉是强作笑意,萧别安慰她道:“其实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昔日与公主交往的士族公子们知晓了,他们各自将此事压了下去,除了再不用公主所赠与的茶和扇子外,并无太大的风声。”
萧别避重就轻,并没有说出造成这个结果的真正原因,之所以这件事只被压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是因为那些贵族子弟,都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曾与山阴公主有过交往。
但是萧别纵然没有说出,楚玉心里却如何不明白?她轻轻的嗤笑一声道:“他们不屑与本公主来往,难道本公主又看得上他们几多不成?”固然,士族之中有如王意之那样令人心折的贵公子,可大部分,都是平庸无聊之辈,楚玉现在有了更好的想法,士族这条路断了便断了,她也不是十分在乎。
至于他人褒贬,于她而言更是过眼浮烟,先莫说她不是真的山阴公主,就算她是,只要自己过得自在,又何必为了别人而影响自己?
唯一有点可惜的,便是她原以为已经改动了历史上至少两件东西的进程,比如茶,比如扇子,甚至已经有世家所掌管的作坊商行跟她接洽制作茶的工艺,以期能大规模的发展,如今看来,似乎却是又被打回了原点。
挥了挥手楚玉便让萧别不必再提此事:“这些琐事不必去理会,我不在的这阵子,公主府上……有没有什么动静?”她本来还想顺便问皇宫里怎么样,但是一想到萧别仅仅是个喜欢弹琴的贵族子弟,想必不会太深入了解朝政,便就省去那一节不问。
萧别看了楚玉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我大半时日留在楚园之中,并不怎么理会外界,公主如是想知自家情形,马上便可知晓,又何必多问我?”
楚玉咧了咧嘴,心说也是,提前从别人口中得知和自己亲眼看到,也不过就是早晚的分别罢了。
不过,萧别的那个腔调,怎么好像有点奇怪别扭?
当马车渐渐接近目的地,楚玉依然忍不住有些紧张,可是她下车之际,胸口澎湃的心潮刹那间被视野中所瞧见的景象冻得冰凉:只见公主府门口的树下,几支白幡迎风招展,门上又挂着白帘孝幔,这般摆设,显然是公主府中有人过世。
关心则乱,楚玉不及多想,便直奔向门口,随便朝一个守门护卫问道:“府上是谁去了?”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一直被她轻忽的问题,刘子业的脾气有多暴躁她是知道的,而对她有多么依恋,她也是知道的,她就在公主府门口被人劫走,刘子业知道后,盛怒之下,难保不会迁怒府上的人……
难怪萧别刚才不跟对她吐实,府上究竟死了多少人?!
楚玉越想越惊怕,也顾不上守卫看到自己的眼神像看到了鬼,越过他们便直朝府内走去,萧别跟在她身后,冷笑一下,也跟了上去。
一路在公主府内行走,只见各处屋舍,几乎处处披挂着白幡,而见到她的仆人侍从,无一不呆愣立在当场,不管楚玉如何焦急的问,一个个都双眼圆睁,嘴巴大张,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玉没闲心与他们蘑菇,容止可能无法活着回来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头,此时又看到这番景象,府内的那些人,不管是桓远还是流桑,甚至是柳色幼蓝,这些与她曾经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人,哪一个死了,她都不能轻易释怀。
前方几乎完全被白幡丧幔给盖住门口的大厅之中,传来隐约的哭声,楚玉心中一恸,原本就疾步行走的双脚直接跑了起来,她穿过被风吹起来的数道丧幔,冲进被改造成灵堂的大厅。
厅中围着一圈人,几乎个个批麻戴孝,听见有人闯入,其中一人转过身来,目光却在触及楚玉的时候凝固住,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法,如雕像一般呆呆站着。
最先转过身来的人是柳色,他瞪大一双漂亮的杏眼,十分恐惧的看着楚玉,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跟着转过身来,看见楚玉,都是齐齐的一呆。
桓远,流桑,阿蛮,越捷飞,柳色,花错……幼蓝,楚玉一个个数人头,大家基本都在,除了神情伤心憔悴些外,似乎也未曾怎么遭到虐待。
就在这个时候,许多人风一般的冲进灵堂,几乎要把楚玉给挤到了一边,都是府上的侍女护卫什么的,他们一进来便纷纷朝桓远喊道:“桓公子,公主回魂了!”
胆小的侍女已经吓得哆哆嗦嗦:“公公公公公主变成鬼魂回来了!还在大白天里就现身,一定是很厉害的厉鬼!”
楚玉站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她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这灵堂是给她设的,而她这一路上走来,之所以大家都反应诡异,是以为看到了她的鬼魂,都给吓坏了。
这群没文化的孩子。
楚玉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望向桓远等人,心说劳动人民没读过什么书,造成这种错误情有可原,你们现在总该明白我没死了吧?
还没等楚玉开口,流桑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扑过来抱着楚玉道:“公主,你是来带我走的吗?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萧别缓缓走进来,正瞧见这一幕,嘴角翘起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笑容的弧度,感觉好像是在嘲笑。
楚玉脑子里嗡的一下,真希望自己能就地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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