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么?来了么?”
幽暗狭窄的牢房中,徐方披头散发的瘫在地上,身上的衣衫都被扒掉了,正躲在一个角落,喃喃自语,可是藏在发丝间的那双眼睛,却泛着仇恨之色,阴测测的看着不远的几名牢头、皂隶。
“等着吧,不要以为联络不上陈韵我就没办法了,只要陈止或者陈边来了,我只要把事情都推到陈韵身上,一样能有办法说通,实在不行就将陈韵和王大当家扯到一起,相信王弥也能理解,只要能脱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想着想着,他的眼中神色逐渐怨毒。
“这次我是栽了,连铜钱都被抢去了,主要有些操之过急了,回去必须要好生检讨一番,还是按着王大当家的意思办吧,但我先不要暴露,等大当家的走了,继续潜伏……”
想到了新的计划,徐方被刑具惊吓的心情,也略微平复下来,仿佛已经度过了难关,开始计划起接下来的人生道路,只是在他的计划里,身边的这些个牢头、皂隶,都是未来的报复对象!
各种酷刑在他的心中轮番上演,嘴角不由挂上了一抹冷笑。
“这群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盯上我,肯定有人在背后主使,到底是谁?是流民军中的人,还是陈韵?应该不是陈止,我始终隐藏的很好,不管是谁,敢算计我,等我度过这一劫,必定加倍奉还!”
“你看这货,好像在笑。”忽然,有一名皂隶注意到了徐方的表情,指他笑道:“八成是傻了。”
“蠢人不知死之将近!等大当家的一来,你们都得死!”在脑海中计划好崭新人生的徐方,看着这名皂隶,不由在心里嘲笑起来。
牢头瞥了徐方一眼,毫不在意的说着:“别管他了,这人蹦跶不了多久,周头不是说了么,等他回来就动手。”
他这么一说,徐方也紧张起来了,但又给自己打气,重新平静下来:“先等陈止过来,他一来,说动他,再联络陈家,整个局面就盘活了!”
这边他想着,那边又有一名皂隶指着他道:“这小子分明是个奴才,却细皮嫩肉的,体格也可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呢。”这个时代,很多布衣和奴籍家中物资匮乏,营养不良是常见的事,加上常做体力活,身子自然粗糙。
“就他还公子哥。”牢头嗤之以鼻。
这又让徐方愤怒起来,心中更有不甘:“你们口中的公子哥,在我眼中,不过是只知吃喝玩乐,也配和我比?”
哒哒哒……
正想着,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就见一名留着长须、身穿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在他的身边还跟着那名皂隶张虎。
“周头。”
“周游徼。”
牢中的看守,一个个起身行礼。
这人正是周游徼,大名周添,背后的周家是彭城一个宗族,算不上世家,但影响力不小,和陈家关系密切,属于利益集团的一份子,所以陈边一出面,他就答应下来。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只是抓了个小小家丁,可等他见到那个写着“王”字的令牌,立刻意识到问题不小,吩咐心腹看住这个家丁,自己找了几个亲近的同僚,商量了对策。
等几个人商量出了对策,周添便再次出面,来到牢中。
“没出什么事吧?”站定身子,周添扫了角落里的徐方一眼,问起几名皂隶。
“没有,我们看得很紧,谁都没来。”
“那就好,等会张屠来了,今晚的事就算结了,你们也能回去休息了。”周添笑着跟几个下属、同僚说着。
这话落到了徐方的耳中,仿佛惊天霹雳一般,他一下子就愣在原地。
周添走进来的时候,这位陈府家丁还努力的向牢门张望,没有看到预料中的身影,隐隐就有不妙的感觉了,现在听周添这么一说,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两股战战。
“陈……陈止,七少爷呢?七少爷呢?二老爷呢?”他忍不住问了起来,眼中的怨毒和仇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惊恐。
“你说见就见,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周添朝徐方看过来了,眼里满含怒气,若非这人,自己也不会如此头疼,当然,也是那陈家老二害的,可陈家老大陈迟这么一守孝,县中为了平衡各族利益,正要提拔陈迟的八弟陈远为贼曹了,主县中盗贼事,是自己的上司,岂能得罪?
于是这全部的怒气就顺理成章的落在徐方身上,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什、什么?没来?这怎么行?”徐方哆嗦起来,看向张虎,忍不住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我有要事要禀报?你说没说啊!你说啊!”
“大胆!”张虎眉头一皱,上去就是一巴掌,“游徼面前还敢放肆!”
“这人怎么回事!”周添眉头也是越皱越紧,觉得这徐方看着腻味,心中更是暗恨他勾结反贼,让自己左右为难,偏偏这事能不提,就尽量不提,得先把这个人证灭了,才好给上面交代,不然整个彭城县、乃至彭城郡,怕是都不得安生。
一念至此,他也没了耽搁的心思,就摆摆手:“行了,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
“别别别!”徐方彻底怕了,知道情况非常不妙,若不度过眼前难关,自己大好人生怕是难以维系,他倒也没有昏头,知道这时候,漕帮也好、陈家也罢,估计都没什么用处了,毕竟自己的罪名是背主,至于那王弥,一介反贼,说出来问题更大,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游徼,我知道很多隐秘!我和郡守也有交情,您放了我,绝对有好处。”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此事,那周添脸色一变,顿时布满阴云,冷笑道:“可笑至极!郡守何等人物,能跟你有交情!”言罢,就要拂袖而去。
徐方面露恨色,嚎叫起来:“游徼!你不能杀我!我做这些都受陈韵指使!是他让我害陈止的,我有物证!”
这话一说,周添神色骤变,呵斥道:“胡说什么,陈韵、陈止乃是一族兄弟,哪有手足相残的道理?封住他的嘴!”他一看这情况,知道恐惧之下,这家丁要口不择言了,说陈家兄弟相残,可不是好名声,自己这次替陈家办事,总不能让这消息传出去,但更可虑的是徐方将王弥的事情说出来,被这些牢头、皂隶听了,问题就复杂了。
于是,任凭徐方如何叫喊,很快被人堵住了嘴。
周添则直接出门,门外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见到他,就笑着行礼。
周添摆摆手,那壮汉一拱手,进了牢中。
这事不是第一次做了,如果不是那块令牌,和往日也没有多少不同。
“细作既死,下一步就得喊上其他几人,给县尉一个回信,然后守住消息。不然的话,无论是王弥听到风声,还是朝廷追查到,都是要命的,陈老二啊陈老二,你可是害苦我了!你这个人情可真不便宜,你们陈家可别忘了我这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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