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发生的事令黎承睿感到莫名其妙,继而疑窦丛生。他想林翊到底在害怕什么?如果那个害怕的对象确指席一桦的话,那几乎是没有道理的。席一桦跟他自幼相识,他们两家人就熟悉到连对方家里晚饭做什么,阳台上晾出来的衣服积了几天才洗都一清二楚。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席一桦家跟黎承睿家都是警察,很长一段时间就住面对面,谁家要做了什么好吃的,或得了新鲜东西,都会热情招呼对方家孩子们过去分享。相应的,两家孩子的成绩表现也经常被家长们拿在一处比较。这样的生长环境令黎承睿心里明白,席一桦对他而言,既是榜样,又是可亲的兄长。若不是前头总有个优秀而令他信服的警察精英桦哥时时鞭策着他前进,黎承睿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这么热爱警察事业,也不可能会年纪轻轻就在警队干出一番成绩。
可以说,席一桦就是黎承睿形成自我价值观和道德观的一个绝佳参照物,他的品行能力对青少年时期的黎承睿影响甚深,以至于成年以后,黎承睿对席一桦抱有深厚的敬重。
可林翊那么单纯天真的一个少年,为何见到席一桦却如见鬼魅,吓得脸色大变,呼吸急促,险些就引发哮喘,若不是黎承睿攥紧他的胳膊,说不定少年会晕倒过去。
林翊在黎承睿的认知中,一直是个迟钝而缺乏表情的少年。他所有的情绪都是浅淡的,像生长在营养不良的土壤上的植被一样,费劲挣扎了也只是冒出一点小芽。他高兴也是微微地笑,忧伤也只是脸色木然,才十七岁的男孩,却因为身体的缘故,无法大笑也无法大哭,可像今天这样瞬间变了脸,有明显的恐惧和厌恶,却是黎承睿前所未见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林翊也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令林翊如此大反应的对象会是席一桦。
那个他敬重的兄长,信赖的老友,钦佩的前辈,努力想要赶超的目标席一桦。
这算怎么回事?
黎承睿在转头的瞬间于席一桦的表情中也看到同样的困惑,他当机立断,把林翊搂入怀里,把他的脸按在自己胸口上,对席一桦急切地说:“桦哥桦哥,快,帮忙拦个车,这孩子身体突然不舒服,我马上送他上医院。”
“他没事吧?”席一桦皱眉说,“坐我的车算了,还拦什么的士。”
“不用不用,你还约了我大哥呢,爽约不是很好的,我送这孩子去医院就行,他的病我也熟,去了那知道找哪位医生的,快,别耽误时间了。”
席一桦还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伸手帮他们拦了一辆计程车。
黎承睿扶着林翊坐进车里后对席一桦说:“桦哥,谢啦,改天我再单独请你赔罪,替我跟我大哥说声啊,今天真对不起你们。”
“俩兄弟讲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去吧,迟点给我电话。”席一桦冲他挥挥手。
“好,拜拜。”黎承睿冲他笑了笑,转过脸,对司机简要地说:“快,开车。”
车子开出后,黎承睿才报上林翊家的地址,他抱紧怀里的少年,低声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可以抬起头来了。”
林翊惊魂未定地从他怀里抬起头,喘着气过了会,突然用力一把推开他,随后缩到远远的角落那。
黎承睿从未见过这样的林翊,他就如受尽的小动物,咬着牙惊惧而警惕地瞪着自己,浑身因为绷紧而微微发抖,两只漂亮的手握成拳头,似乎下一刻他要敢妄动一下,这双手就会毫不犹豫冲他挥过来。
黎承睿不得不举高双手,柔声说:“翊仔,是我啊,我是睿哥啊,你怎么啦?没事的,不用怕,啊,睿哥在这的,我是警察啊,不用怕,现在这没有坏人了,你别怕……”
林翊神经质地摇头,嘴唇颤抖,哑声说:“你,你,是坏人。”
“我怎么会是坏人?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黎承睿耐心地说,“翊仔,你对睿哥是不是有误会,告诉我,要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林翊急剧地摇头,抓着衬衫的胸口,呼哧呼哧大口吐气。
黎承睿心里又急又疼,却不敢再做什么刺激他,只得继续柔声说:“翊仔,你认识我不是一两天的了,睿哥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是警察啊,我是专门抓坏人的,我把你当自己的亲弟弟疼爱,我对你自问没有坏心,可你现在骂我是坏人,我听了也会难过的,但我更难过的,是不知道我做错了些什么让你发这么大脾气,翊仔,你跟睿哥好好说可以吗?你不说,睿哥不会明白你在生气些什么,你教一下睿哥好不好?”
林翊咬着唇,怀疑地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可信度。
“乖,你先冷静点,”黎承睿用谈判专家的口吻循循善诱说,“你想想,我们认识以来,我那句话说话不算数?我在你面前哪件事做得让你反感?如果有,我希望你说出来让睿哥改正,如果没有,只是你心情不好,睿哥也不会怪你,乖,你现在深呼吸,把心情放缓,不要激动,医生说你不能激动,你想再生病然后让我跟你妈咪都急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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