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蝉儿,是司徒王允府中的歌姬,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从小与王府中的丫鬟仆俾一起,住在王府的别院中,由一个老妇人带大。
那一年,她八岁,因误入后花园而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她的义父,王允。
“你叫什么名字?”王允满面慈色的看着她,声音温和无比,令她感觉如清风拂面。
“我叫蝉儿……”她仰着头,用稚气未脱的清音道:“就是那种叫声很响的虫子。”
“呵呵。”王允笑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身灵如貂,音清似蝉……”
他看着她,喃喃自语,掌中因常年练剑而磨起的老茧从她娇嫩的皮肤上滑过,有一点点疼痛,但是有让她喜欢的温度,“从今以后,你就叫貂蝉。”
从那以后,她叫貂蝉,成了他的义女。
貂蝉渐渐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美绝人寰,一日她在庭中拜月之时,忽然轻风吹来,一块浮云将那皎洁的明月遮住,恰巧被王允瞧见。
王允为宣扬他的女儿长得如何漂亮,逢人便道,我的女儿和月亮比美,月亮比之不过,便躲到了云彩后面,从那以后,貂蝉便有了“闭月”之美誉。
王允对貂蝉很好,真个是视如己出,在王府这些年,可以说是她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日子,可是那份快乐,却被一个贼给破坏了,一个叛贼。
月色如水,繁星漫天。
此时正是初夏季节,貂蝉独自坐在牡丹亭畔,凝望着远处那盏昏暗的灯火,那是义父的书房,他还没有睡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上再也看不见笑容,他越来越不快乐,睡眠也越来越少。
很多时候,貂蝉看着义父在夜色中走进书房,带着冷峻的神色,关上门,不见任何人,包括义母。
貂蝉知道,他是因为一个叫董卓的叛贼而如此,义父是大汉的肱骨之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臣之徒掠国窃位,草菅人命,而无力改变,他的心很痛。
可是她也一样,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
貂蝉长叹一声,看着白莲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蝉儿。”一声轻唤,貂蝉转过头,看见义父站在她身后,夜色朦胧中他挺拔的背脊竟已有些佝偻,貂蝉站起身,向他行礼。
“在想心上人吗?”王允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貂蝉突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
她的身躯微微一颤,突然之间她感觉与义父的距离相隔好远。
貂蝉跪倒在地,柔声答道:“义父,蝉儿没有心上人。”
王允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如若没有,为何深夜在此长叹呢?”
“因为你不快乐。”貂蝉幽幽的道。
王允微微一怔,定定的看着貂蝉,貂蝉跪在他的脚边,一滴泪从脸旁滑落,“义父,很小的时候,我看着身边的许多婢女,我就在想,我这一生,也就注定是个仆俾。”
“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幸福,也许能够服侍大人和夫人,就是最大的幸福,可是有一天,我遇到了您……”
她抬头看着他,看着他依然很刚毅的轮廓,“现在我经常会想,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突然之间,让我跌入巨大的幸福之中。”
“您让我学习歌舞,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让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美丽的梦境。”
“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想,您的大恩,我无以为报,只要在您需要我的时候,就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迟疑。”
“现在我看着您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憔悴,我知道您是在为大汉忧心,可是我不敢问,今日,我看您又把自己关在房里,深夜不眠,因此,我才会在此长叹。”
王允沉默了,他轻轻将貂蝉扶起,貂蝉仰头,看见了他凝视她的目光。
良久,王允发出一声轻叹,温声道:“蝉儿,跟我来。”
王允牵起貂蝉的手,向书房走去,她跟随在他的身后,像小的时候一样,踩在他的脚步上。
可是,他的背脊不再挺拔,他的影子甚至已经不能完全遮蔽她的躯体。
貂蝉紧紧握住他的手,像个贪婪的孩子,她看着他的背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在心下轻轻对他道:“当我消失在你眼前,请不要遗忘我……”
进入书房,王允小心地把门关上,突然他噗通一声对着貂蝉跪了下去,貂蝉惊呆了,昏暗的灯火中,她看到几缕白发,在他的双鬓闪烁着清幽的微光。
“义父,您这是为何?”貂蝉慌乱地想要扶起王允,他却轻轻推开了她。
貂蝉无法,只得也跪了下来,看到两行清泪从他已显苍老的脸庞滑落,他啜嚅着,欲言又止,他的眼中流淌着深沉的忧郁,像一颗尖利的针,刺在貂蝉的心上,无尽的疼痛。
“义父,您有什么话,就请对我说,我说过,只要您需要我,我万死不辞。”
“蝉儿,现在大汉天下,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也只有你,才能救天下了……”王允把貂蝉的双手放在他的手心。
“现在贼臣董卓图谋篡位,他有一个义子,姓吕名布字奉先,骁勇异常,朝中文武百官,皆拿他们无计可施,我看他们两人,都是好色之徒,所以我打算用连环计……”
说到这王允突然停了下来,深深地看着貂蝉的脸,仿佛要把她全部看进他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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